「封神宇宙」，还行不行
时光撰稿人 | 小艮
在电影中寻找生活的更多可能。
终于，终于，咱们的院线片算是热闹起来了。
前有《明日战记》，后有《新神榜：杨戬》，巧合的是，它们遭遇了类似的评价：特效一流，剧本拉胯。
细看舆论，后者的口碑似乎更加分裂一些。
再联系《新神榜：哪吒重生》的那个彩蛋，不免让人疑惑：
“封神宇宙”这盘大棋，能否下得顺利？
还是先从追光动画的这部新作聊起——
《新神榜：杨戬》
（以下简称《杨戬》）
神仙世界
《杨戬》的世界观非常颠覆、非常惊艳。
天界衰落，神仙失去腾云驾雾的法力，必须依靠飞船出行。
飞船的构造有着追光一贯的混搭风：船体是木质的，颇有古典神韵；而船尾又有科技感十足的动力装置。
《杨戬》重塑了「蓬莱仙岛」、「方壶仙岛」、「瀛洲仙岛」、「玉泉山」等仙境。
东方式的奇观建筑鳞次栉比，云端飞船自由穿梭，霓虹招牌点缀其间，充满赛博朋克风情。
同时，影片还加入很多大胆新奇的设定。
飞船是要“加油”的，用的是混元气；在各个仙岛间穿行，要有通关凭证；想从仙界进入人间，还得打点“买路财”才得以偷渡。
人设上亦有颠覆。
神仙落魄，杨戬尤甚，他的天眼瞎了，不得不以赏银捕手的身份生活，身为天庭社畜，日子过得无比懒散。
也许是为了与性格适配，杨戬的武器变换了形态与用途，三尖两刃刀成了发饰元素；武器金弓银弹换成了口琴，琴声悠扬，情绪却难以排遣。
当然，神仙也有娱乐，比如赏舞、听曲儿。
方壶仙岛，婉罗仙子跳起“洛神赋”飞天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人心神荡漾。
《杨戬》的动作场面也非常酷炫高燃。
东方持国天王魔礼海，手持碧玉琵琶，将琴声化为凶悍武器，此处明显借鉴了周星驰的《功夫》。
同时，它延续并强化《哪吒重生》里的元神设定，表现方式亦富有层次。
从双人对决，到四大天王元神齐现，再到杨戬在因缘巧合下以玄鸟之力重开天眼，其动作蕴含的能量不断递增。
太极图里的动作设计更有创意，杨戬处于不断的下坠之中，连同三维向二维水墨的降维变化，影片从视觉上喻指了他命运的跌落。
可以说，从美术与特效角度考量，《杨戬》已经做到国漫的巅峰水准。
但和以往一样，追光的剧本又一次饱受质疑。
故事内核
（以下内容有剧透！）
同样是讲述神话故事，《杨戬》与《哪吒重生》有着显著的区别。
《哪吒重生》做的是“重生”的概念，哪吒闹海3000年后，东海龙族利用水资源统治一方。
底层朋克青年李云祥生活在废土世界，他拥有哪吒的元神，与龙族有着宿命般的纠缠，在孙悟空的点化下找回金身，完成了轮回般的对强权的反抗。
故事线明晰，剧力不断累积，直至爆发。
《杨戬》野心更大，它想做的是让杨戬、沉香这对舅甥梦幻联动，原因在于他们都有「劈山救母」的神话传说。
其设定做了变动：玄鸟出则天灾至，人间会生灵涂炭。
而杨家女子有着镇压玄鸟的使命，第一次牺牲的是杨戬母亲瑶姬，第二次牺牲的是杨戬妹妹杨婵，即沉香的母亲。
先说这样做的优点。
《杨戬》借用黑色电影的人物结构，“蛇蝎美人”婉罗神秘而危险，是全片最具主动性的角色。
她的终极目标是，释放玄鸟，救出沉香之母杨婵。
所以，由她布局了一切。
一边，她杀了沉香的师父，助他逃出金霞洞，寻找宝莲灯以获得神力；另一边，她给浑浑噩噩的杨戬指派任务，寻找沉香，更是确保他的安全。
从最终结果看，杨戬与沉香合力完成婉罗的计划。
婉罗所代表的是女性力量，她相信万物循环，质疑天赋“仙”权，更反对为了所谓大局而牺牲无辜之人的虚伪做派。
而在这个过程中，杨戬重获新生，推倒师父玉鼎真人所代表的父权压迫。
插一句，在主题上，追光动画的《杨戬》与彩条屋的《姜子牙》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说缺点。
和很多黑色电影一样，作为“侦探”的杨戬在刚出场时如同行尸走肉。
不过，这个角色的问题是，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我们看不到他作为主角有什么目标和成长。
也因此，人物形象缺乏魅力。
沉香也有这个毛病，他虽然顶着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人设，却不见什么真切的凶恶手段，等认了舅舅立即成了乖乖仔，动辄痛诉思念。
婉罗的动机亦有可疑之处，她为什么要找上法力并不高强的杨戬？找上了他又为何多次讳莫如深？
更关键的地方是，玄鸟究竟代表的是怎样的力量？为何玉鼎真人让杨戬劈山，又断然阻止沉香劈山？
《杨戬》在情节与细节上都是语焉不详的。
现在，舆论场上集中出现一种声音，说电影被删减太多内容，才导致剧情有破碎感。
一众网友也脑洞大开，自己填补。
那么，该怎么给剧情打补丁？其实，可以从原著《封神演义》汲取灵感。
小说的核心冲突建立在两方势力的争夺：「阐教vs截教」。在封神大战之前，阐教的势力要远逊于截教。
这与其教义息息相关——
阐教教义是阐述天道，顺天而行。他们讲究精英教育，将万物分三六九等，因材施教。
截教教义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讲究有教无类，凡有向道之心皆可入教，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
封神大战，我们都知道，阐教助力武王伐纣，而截教则“助纣为虐”，经此一战，阐教地位大增。
回到《杨戬》。
注意看设定，故事发生在商周之战1500年后。
假定玄鸟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往前追溯，1500年前，阐教的玉鼎真人助杨戬劈山救母，导致世间灾祸连连，于是有了封神之战。
大战后，阐教获得了统治权，为了巩固地位，玉鼎真人借助玄鸟之力建造了金霞洞，并牺牲了杨门女子，镇压玄鸟。
而封神榜被做成了雕塑，以英雄之姿供世人瞻仰、膜拜。
而现在不需要祸乱，不需要权力洗牌。
所以，玄鸟不能释放，沉香也不能劈山。
另外一种角度是，玄鸟并非邪恶力量，就是自然循环的法则，即天道。
阐教顺应了这一法则，杨戬劈山救母、阐教帮助武王伐纣都符合人情、正义，顺势完成了权力逆转。
但后为了统治，他们动用了谎言这种手段，玄鸟成为邪魔；并打击一切反抗力量。
杨门女子、杨戬、沉香，陆续成为牺牲品。
这也是为何玉鼎真人会说出“即便错，也只能错到底”这样明显违背教义、天道的话。
两种脑补都可以解释，为何截教人物申公豹要帮助沉香劈山。
但可惜，不管哪个角度，《杨戬》都没能做到叙事层面的自洽。
最后，说到这里，就顺理成章地聊到了“封神宇宙”。
封神宇宙
封神宇宙的大宗，一定是小说《封神演义》。
这本书以武王伐纣为主线，其好看之处是那些充满着诡谲想象的神仙打架场面。
不过，其底色相当暗黑。
故事的起点是什么？
纣王对女蜗娘娘起了色心，女娲大怒。于是就有了狐妖上身妲己，祸乱朝政，纣王昏庸，武王取而代之。
更重要的是，有了战争，阐教与截教便有了施展才能的舞台，其战斗表现是封神的重要参考标准。
故事的结尾，纣王也进了封神榜，被姜子牙封为「天喜星」，掌管人间婚嫁等事宜。
这是无比讽刺的一笔。
什么意思呢？
人间苦难，战火连绵，不过是神仙打架的背景，或者说由头。
所以，《封神》要往深处写，一定是关于权力的讽刺故事。
彩条屋的《哪吒之魔童降世》，故事起点是申公豹为了与太乙真人夺权，调包灵珠。
从立意上看，《姜子牙》走得更远。
元始天尊以封神的条件，诱惑九尾下凡，让狐族与人类连上宿命锁，发起战争，以助他一统三界。
但事后，元始天尊反悔，狐族被灭，九尾被送上静虚宫断头台。
她，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姜子牙》里的元始天尊，与《杨戬》里的玉鼎真人有着类似的角色意义。
接下来，追光动画同样会开发「元始天尊vs九尾」的故事。
在《白蛇2：青蛇劫起》中，宝青坊主露出了本体。
片尾彩蛋，神秘声音道出台词：“又是一千年了。”
这代表了轮回。
它与宝青坊主做了神秘交易，献上的筹码正是一条断尾。
一场复仇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除了追光动画与彩条屋，描绘“封神宇宙”蓝图的，还有乌尔善。
他的《封神》三部曲备受影迷期待。
可电影物料的更新止步于2019年，那句“2020暑期巨献”再没后续。
只从预告片看，《封神》三部曲选角用心，特效与场面多有可圈可点之处。
如果它能拍好，有望成为中国奇幻大片的里程碑之作。
筹备4年，拍摄1年多，后期3年，乌尔善为何愿意投身这么巨大的项目？
他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曾经，他想给孩子买儿童读物，发现没有中国的作品可买；送生日礼物，孩子欢欣鼓舞地说要变形金刚主题的玩具。
孩子的选择出于感性，他无法劝阻；他能做的，就是拍出一部具有中国文化属性的超级大片。
他希望，等电影上映后，孩子们再要礼物，会选择封神演义主题的。
在乌尔善看来，这是他作为电影人的一个小目标。
从创作上看，“封神”是可供挖掘的巨大宝藏。
这个IP，也非常考验中国的重工业水准、电影人的想象力与执行力。
“封神宇宙”的补完，任重道远。
而眼下，电影人走出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杨戬》虽然有不足，我们仍希望它是一个好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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